山水不相逢

【晓薛】往生恨·上




*未经历过人世险恶的傻白甜成美出没
*成美养成计划
*晓星尘还魂的设定是阳寿重新计算,相貌会在还魂时间达到死前的那刻起再开始变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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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.


“蓝湛,你说。薛洋他究竟恨不恨晓星尘?”魏无羡放下手中的筷子,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。蓝忘机本想提醒他食不语,听完他的问题后一怔。魏无羡见他没有反应,没有计较什么便自顾自的继续出神。

半晌,魏无羡想来想去都拿捏不准答案,已经准备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了,一旁始终沉默着的蓝忘机却突然开口:“他或许只是不会爱人。”

魏无羡闻言又是一瞬的失神,但随即就柔了眼梢冲蓝忘机一笑。他对蓝忘机的感觉也像他刚刚的犹疑一样,模糊的,无法琢磨透的。他不敢深究。

“蓝湛,我可真喜欢你。”

说完这句,魏无羡并没有把这句轻佻话放在心上,完全忽略了一旁蓝忘机的反应,看向这家临时落脚的客栈外继续出神。已经是夜晚渐深了,原本喧闹的街只剩下零星的摊点在收拾,空旷也安静。

薛洋死了。正是这天白日里,魏无羡和蓝忘机联手斩断掉他一条臂膀。虽然后来被转移走,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看不见明天的熹晓晨光,不能再穿上晓星尘的道服蒙上双眼了。



01.


晓星尘醒了。

自他死去已经过去了数十年,当初金麟台上历历在目的人们都已经失去了影踪,独独存活在世人的称颂里,成为了传奇。后来替晓星尘补完魂魄的宋子琛也已经往生。偌大的世间竟只剩下他一个来自上一世的人,如今仙门世家里当家的也都是一张张熟悉却陌生的脸了。

当初他醒来,承了自己的躯体。再度隔着白缎抚上眼眶,他感觉那里早已失去了机能的神经微微发烫。他想流出一点眼泪来,可他做不到了。

他感谢宋子琛,能遇见他,与他交心,是一大幸事。变故过后,他不计前嫌,为自己补完魂魄,他无以回报,只能承着他们彼此的心愿,除尽世间险恶。替他继续活着。

可他也记得薛洋,将自己和宋子琛的命数搅成一团麻的恶人。他死在他的手上,宋子琛也被他设计死在了自己的手上。他想,如果没有遇见薛洋,大约现在孤零零的活着的就不会是自己了吧。自己大约早已同宋子琛一路云游,锄奸扶善。然后各自往生。是个好的结局,是个他应有的结局。可想到这儿,晓星尘除了惆怅无奈,还有些许觉得好笑。如果没有遇见薛洋?不,不会的。会遇见的。

他笃自确信不疑着,不避开这个直冲自己而来的劫数。他想渡他,可阴差阳错,他没有渡成功,反而让他再度酿下大错。而如今,自己的呼吸又该如何算,大约是薛洋渡了他吧。

晓星尘抿抿唇,重新握起霜华。他要继续走下去了。

众仙门听闻他醒来时,无可避免的讶然。隔了那么久,再度翻出多年前的旧事,不少人还是第一次听,一时也是感慨万分。他们尊敬的唤他一声晓前辈。

晓星尘一路上游历,走到哪便在哪里歇脚,有了灾祸便出手解决,之后再继续出发。

经年之久,晓星尘已经重新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,晓星尘的名字也已经重新远扬。他一路蜿蜒着向北,避无可避,他重新来到了义城。义城自薛洋死后,陆续有人搬进,现在还算得上繁华,丝毫不见往昔荒凉之景。他辨着方向,走到一个繁华的街口时,蓦地想起这是当初与啊箐相遇的地方。顽皮的小姑娘用笑颜顺走了他的钱袋还自以为没有被发现,后来竟同他一起上路了。她不盲,她为他努力的讨着生机。可她的结局太凄凉,这样的死法大约全部是拜他所赐。当初知晓这个真相时,晓星尘浑身发冷。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,啊箐也会被卷进来,并且被薛洋……

那一刻,他还是恨薛洋。恨他歹毒,恨他不记恩情。可如今真的回到这里,第二次回忆起他们的时候,晓星尘再次放下了自己的恨。一切都已经作古,留下这份感情还有什么用。他扶一扶缚着眼睛的白缎,鬼使神差的起意要去看一看当初他与啊箐、薛洋一起生活的地方。记忆还十分清晰,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,虽然石板换过新,可他始终记得。

记忆里的屋子不复存在了,重新有人家住了进去。左右也有邻居,光是听着院中孩童嬉闹的声音便可知这家人的生活幸福。晓星尘了了心愿一般勾起一个笑容,转身欲离开,不料却撞上一个尚不及自己腰部的稚嫩孩童。他伸手赶忙去扶,疑惑着何时身边接近了一个孩童却不被知晓。孩童在他的搀扶下站定,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上缚着的白缎。他蹲下来,拍了拍孩童的纤瘦肩膀:“对不起,我不小心。你没事吧?”

“……”孩童摇了摇头,随即又开口答复,“没事的。”

晓星尘对他笑了笑,站起身说:“刚刚我想到一些事,在出神。没有注意到你。你以后要注意些,不要随便接近他人,以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。”

孩童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晓星尘的面容,他觉得熟悉。这张脸曾经模糊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一瞬,千思百想也回忆不起来。他去问双亲,去问城里有名的私塾先生,去问客行至此的仙门弟子。唯有一人曾经给过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——“唔。这个形容我倒是想起来故去的晓星尘道长。可惜已经隔世许多年了。”他一道的师兄弟还在拿他的话打趣,说怎么可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人。可别误导别人了。

孩童没有回应,他一声不吭的走了回去。他一直在心底默念晓星尘的名字。

而如今,目前的这张脸与那时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像重合,清晰起来。

“我……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站在我们家门口看那么久。”孩童开口解释着,“那么你究竟是想到了什么?”

晓星尘一愣,笑意从脸上淡去,他斟酌着开口:“不过是往事。”

“……”薛洋暗了暗眼色,“你是个道士吗?”

晓星尘重新笑起来:“嗯。我是个道长。”

“你叫晓星尘吗?”孩童踟蹰着,终于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。当今的义城规模不大,很少有鬼怪作祟。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修士就是当初旅行到这儿的那一批,缥缈的为他指了一个方向。那一年的他不过五岁,其后便再没有听人传过仙门的消息了。晓星尘的醒来,他一无所知。

晓星尘惊讶出声:“啊……是我。我的确是晓星尘。不过你如何知晓?”

孩童刹那眼里亮起光芒,他不知道晓星尘对自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,他不认识他,他也不可能认识他。只是冥冥之中,似乎是命运将自己向他靠近。如今他真的遇见了他,他很高兴。

“我叫薛洋。我很讨厌这个名字。我并不被家里人宠爱。我出生的时候,我母亲难产去世了。原本我没有名字的,据说是我周岁时,有个无意间看见我的修士喃喃念着这个名字。家里人觉得无所谓,我就叫这个了。真好笑,我的名字是一个陌生修士给的。”孩童叹口气,平平淡淡地讲述出自己的故事。

晓星尘的惊骇感扩散开来,他话音有些不稳:“……修士?哪个修士?”

薛洋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:“不清楚。怎么了吗?”

晓星尘面色苍白的笑了:“没有事。既然如此,你愿意跟我走吗?我会待你好。”

薛洋没有想到晓星尘愿意带自己走。而且他说,会待自己好。

想也没想便点了头:“我愿意的。”

晓星尘摸了摸他的头:“那我便去和你的父母说吧。以后你就叫我晓星尘,我也叫你薛洋。你要和我一同修习,除恶扬善。”

薛洋露出少年特有的明媚笑容,满口答应:“好!”



02.


薛洋的家人轻松的答应了晓星尘的要求。晓星尘原以为薛洋会因此受伤,可这个孩子却也丝毫不留恋,甚至还对自己笑的灿烂,心性单纯干净的让人忍不住要爱护。

他说服了自己,薛洋如果没有经历过恶,他还是能做一个善良的人的。他原本也该有一个救赎。

晓星尘看着拉着他手的纤细身影,薛洋亦仰起头看他。墨色的眸子如同明镜,映出点点光华来。薛洋甚腼腆的一笑,小脸儿透着欢喜的绯红。他的步伐轻飘飘的,眼梢都透着笑意。晓星尘忍不住放慢脚步,他察觉到薛洋实际上有些仓促的步伐。薛洋发现了晓星尘突然的减速,眨了眨眼睛,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去瞄晓星尘。他的视线被晓星尘捕捉,晓星尘低下头对他展眉一笑。薛洋复又迅速低下头,晓星尘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他耳根爬上来的红。他感到有些愉悦,更多的是宽慰。他应该偿还给薛洋的,便这一世护他幸福安稳吧。他自信能挡在这个干净灵魂的身前,替他驱散一切阴霾,他也有这个心去安护他。

热度自手心蔓延至晓星尘的四肢百骸。他轻而易举的相信了薛洋,对他卸下了所有提防。

薛洋低头迈着小步,他偷瞄却被对方立刻发现,心里十分窘迫不安。同时心里混着盖不掉的欢欣。他想,晓星尘他怎么会这么温柔、这么好。而一想到以后能够和这个人共度余生,能够拥有幸福,他觉得哪怕是让他死在这一刻,也没什么不好。

他自始至终也没发觉,他向往的,不过就是温暖,晓星尘身上的温暖。

薛洋放松似的叹了口气,晓星尘却在这时开口:“薛洋,你怎么样?见你先前一直握着我的手有些紧……”

薛洋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,一眼就能看穿看透。喜欢不喜欢都表现在脸上,有迹可循。就像他对晓星尘,脸红和笑意藏都藏不住。能下定决心问他是不是晓星尘,也能二话不说地跟着他一起去远方。他嗫嚅开口: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

忽的起风了。

薛洋忍不住抱了抱胳膊。已经逐渐入秋,不再那么炎热。薛洋仗着年轻的生命,依旧穿的单薄。和晓星尘一离开就头也不回,唯一的行李大约就是身上这件薄布衫。

晓星尘思忖着替他换一套新衣。这件衣服便丢掉吧,他该开始新的生活。

晓星尘将薛洋拉带到自己身边,抬手遥遥指了一个方向:“那里是不是有户卖布的人家?”

薛洋转了转眼珠,应道:“对。郭妈家的布艺是我们这里顶好的了。”

晓星尘为这难得的熟悉感勾了勾唇角,他拍了拍薛洋的小脑袋,笑吟吟开口:“天气已经转凉,我替你备件新衣吧。”

意料之外的,薛洋虽然闻言眼睛一亮,却眼神躲躲闪闪,还低下了头,小声开口:“道……晓、晓星尘,没事的,我不怕冷。”不经意间他又捏紧了晓星尘的手,像是害怕他将要离开他一样。

晓星尘皱了皱眉:“不能任性。秋凉你不能只穿这么一件薄衣。”

薛洋吱唔了两声,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嘟哝着:“你不用为我用钱的。”

晓星尘耳力本来就很好,失明之后更是异常敏锐。他听见薛洋的话语,有些无奈的蹲下来,含笑看着自己面前将头深深低下去的孩子,温声开口:“薛洋。”

薛洋依旧低着头,小小的掌心被自己掐出了很深的印子。晓星尘去掰开他的手指,他就将手缩到身后。

晓星尘叹了口气:“薛洋,抬起头,看着我。”

薛洋终于将头稍稍抬起一些,晓星尘得以看见他的眼睛了。晓星尘明白薛洋的想法,可他私心里忍不住的觉得他是在赌气。

薛洋在等晓星尘开口。晓星尘听见薛洋局促的呼吸声后,心头一软,拨理着薛洋的额发,将他额角的碎发轻轻带到耳后。

“我答应过待你好。我会陪着你长大。”

薛洋猛地抬起头,他的嗓子突然有些干痒。他微微张开口,还没出声便滚下眼泪来。

“呜……”

薛洋被晓星尘揽进怀里,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瘦弱的脊背:“好了好了,这次哭个够,以后就不能再掉眼泪了。”

薛洋死死抓着晓星尘的衣袖,抓皱了也没有松手。他伏在晓星尘的颈窝,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。只是身子一抖一抖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晓星尘耐心的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,陪着他消化这些情感。

终于,薛洋吸了吸鼻子,抬起袖子擦去眼泪,从晓星尘怀里站起来,扬起脸给了他一个笑容。——一如过去的薛洋的脸,恣意的,又乖巧温顺的。但眉目间少了几分深藏的阴蛰,是全心全意的喜悦。晓星尘愣了半晌,心中莫名的多了些辨认不出的复杂情感,可他弄不清原因。



03.



晓星尘与薛洋在义城较荒芜的东区住下了,考虑到薛洋尚在成长,晓星尘决定先暂住一段时间。何时再动身看以后的情况而定。


自他们简单的修整后,已经过去了四五天。薛洋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。他们将一方院子中的杂物搬走,除去没至膝盖的杂草。这里大约是当年就被荒废了下来,其后没有人再住进来。


屋子不大,有一间卧室和一个不大的厨房。床与灶台在当时已经落满灰。晓星尘起初对定居于此还有些抵触,抵触的是过去欺他瞒他的薛洋,说服他的是自己怀里蜷着睡下的薛洋。不过现在晓星尘已经完全适应了,他坐在屋中听着院里蹦跶来蹦跶去的薛洋,嘴角噙着笑意。


“晓星尘!我们上次托郭妈的衣服是今天去取吧?”薛洋这些天已经和晓星尘彻底混熟,叫起他的名字也不再犹豫生疏。仿佛是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知己好友。


“唔。都忘了。离吃饭还有很长时间,我们去取衣服吧。”晓星尘略一沉吟,随即便起身准备出发。薛洋对什么都十分有兴趣,活力十足的蹦着去牵晓星尘的手。


再从郭妈的布艺店出来时,薛洋已经穿了一套和晓星尘的道袍款式一样的衣服。略长的头发用绳子绑起来,露出张扬的笑容。这样的薛洋真是神气极了。


晓星尘想起五天前走进满是布味的铺子,薛洋一个劲儿的在把晓星尘往里面带。直到让晓星尘摸到一匹似乎就是他心水极了的布料后,还很欲擒故纵的开口:“这块也就这样吧……”


晓星尘自然知道薛洋真正的想法,有些好笑的想逗他玩儿。他点点头附和:“摸起来是不怎么样……”


“啊……?”薛洋懵了会儿,愣愣开口:“道长你穿着的……并不怎么样吗?”


晓星尘故作苦恼的皱起了脸:“的确不怎么样。”


薛洋彻底傻了眼,不知道如何开口再索需这块布。他有点懊恼,早知道就直接说了,晓星尘也一定不会拒绝。现在却是这样一个难堪的局面,薛洋觉得憋屈极了。


晓星尘在一旁静静聆听他的动静,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就这块吧。”


“你不是说不怎么样……”薛洋感觉有点看不透这个人了,表情纠结着十分精彩。


“我逗你的。你很喜欢这匹料子吧。”晓星尘这种时候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,似清风般动人却不如明月那般遥迢。触手可及的感觉让薛洋很是动心。


郭妈这时候走上来,看见两人手中握着的布料,十分到位的点评了一句:“这块料子倒是像极了你父亲身上的。要不要做同样的款式?”


薛洋一下子激动起来,面红耳赤的急着解释:“他不是我父亲!……是我的……我的朋友。”


晓星尘这才明白,原来这块布料和他的衣料是极其相似的。同时也不得不无奈的开口解释:“嗯……他并不是我的儿子。”


薛洋瞥了一眼晓星尘,有点不愉快的。他不知道他和晓星尘究竟算是什么关系,但他真的希望他们能比“朋友”这样的关系再近一些。


郭妈有些尴尬的赔着笑:“不好意思误会了。那,小家伙你想要什么样的款式?”


薛洋气的更厉害了,迁怒之下,眼睛都在瞪着郭妈。他恨恨的开口:“和他一样就好。”


这是一场颇为尴尬的交易,好脾气的郭妈还是第一次搞出这样的乌龙。晓星尘在一旁倒是很开心,用他心里的话来说,那就是薛洋真是太可爱了。


薛洋还在撅着嘴,郭妈给他量尺码时他都不太配合。郭妈无可奈何的拿糖去哄他,终于才让薛洋的脾气收回来一些。


完成交易后二人返回。一路上经过热闹的街市,晓星尘还剩了几枚铜锱,听见商贩招呼着卖有趣的东西时会买来给薛洋。薛洋一直很高兴,对什么都很新奇的样子。


“晓星尘,你喜欢吃糖葫芦吗?”薛洋突然安静了一会儿,语气也变的有些别扭。晓星尘知道他是想吃糖葫芦了,便笑:“喜欢。你喜欢的我也喜欢。”


“!”小小的心眼被识破,薛洋倒是没再像当初一样窘迫,讨好地笑了两声然后去和小贩搭话。


晓星尘替他付了钱。薛洋十分殷勤的要让他吃第一口。本欲推辞的晓星尘耐不过薛洋的撒娇,乖乖凑上去咬了一口。


糖浆裹着爽脆的葫芦,慢慢融化开来。很甜,晓星尘记得这是薛洋过去就很喜欢的味道。


薛洋吃的开心,偶尔还会哼两句小调。晓星尘一直静静的听着,跟着他的脚步。他赞薛洋如今的化外一方。这样单纯的情感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羡慕。




04.



晓星尘在一次单独外出时,去败落的驿站里寻回了降灾。剑身完好无损,繁复的花纹也都没有磨损。只是因为长期的无人使用看起来黯淡无光。


这处驿站也是被一直废弃的,似乎从未有人进来收拾过。几口棺盖翻着,铺着枯槁灰化的稻草。


晓星尘握着这柄意喻灾难的不祥之刃,却淡然压下了一切情绪。


他信任薛洋。


“晓星尘,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?”薛洋坐在台阶下,保持着弯下身子在地上拨弄不知何物的姿势。


“嗯……绕路去寻了件东西。”


“这样。”薛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,“快吃饭,菜快凉了都。”


饭毕,晓星尘在卧室里找了一方帕子细细擦拭着降灾。昏黄的烛焰将气氛熏的柔和暖软。


薛洋托着腮在一旁看着:“这是什么啊?”


“是降灾,”晓星尘的侧脸轮廓在烛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辉,“降服灾难的意喻。”


薛洋打量着这柄剑,看似其貌不扬,但只是因为没有灵力流转才显得普通。剑柄上雕着降灾二字。长度形态都十分合自己的心意。


他的直觉告诉他,这柄剑该属于他。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颤栗,降灾与他相互感应,他们渴求着彼此。


“晓星尘,你要换佩剑了吗?你的那柄剑更好看些吧。”薛洋疑惑着晓星尘的意图。


“不。降灾是给你的。”晓星尘在擦干净的剑槽上轻轻吹口气,掂了掂它的份量后,递给薛洋。


薛洋接过降灾,他怔了许久,着魔一般的去抚遍降灾的每一寸。


“很喜欢吗?”晓星尘的表情没有波澜,平静的看着他。


“……”薛洋摇摇头,“说不出。但我一直感觉,我很熟悉这柄剑。”


晓星尘点点头。薛洋不明白他点头的意味。


“晓星尘……?”


晓星尘将一只手伸开摊在薛洋面前,薛洋了然的将降灾放在他的手上。晓星尘重新接过降灾,向其注入些许灵力,剑身开始流转银白色的光辉。


晓星尘重新将握着降灾的手放在薛洋面前,薛洋亦重新接过它。


“以后这就是你的佩剑了。我会教你习剑。切记遵守自己的本心。”晓星尘的话语添了庄重严肃,“你要学会去掌握这柄剑。而不是这柄利铁去掌握你。”


薛洋的眼睛很亮,他很激动。但不是因为这柄剑。


“早些睡吧。明天早起习剑。”晓星尘软下嗓音,笑着去劝他。


薛洋将降灾小心搁在几上,便三两下除去外袍钻进了晓星尘怀里。他在晓星尘的身边睡得很沉很安稳,以前的他偶尔入魇,梦见自己杀与被杀,梦见不属于自己的悲惨经历。他会被梦中仿佛刻在灵魂中的恐惧与疼痛吓醒。偶尔也会梦见当初并不相识的晓星尘,他追不到他。这样的梦醒来以后,他都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。


连他自己如今都已经完全遗忘,当初自己拼了命地要唤醒晓星尘,为了招他一缕残魂日夜努力,最后握着一颗糖直到死去。


晓星尘更不知道。他也想不明白。


这一晚晓星尘并没有睡着,他一直清醒着,给薛洋顺着发迹摸头。他撒了谎,他说降灾是降服灾难的剑,没有告诉薛洋真相。他也深知这个瞒不住,当年他们的种种更瞒不住。所以他只是想不做那个告诉他血淋淋的真相的人,他回避,但不刻意隐瞒。


降灾被荒废了很久,根本无须注入他人灵力启剑。只要薛洋拿着它重新掌握灵力,它自然会再次焕发光华。晓星尘多余的举动实际上是他给降灾设了封。封印能抑制前期灵力低弱的降灾的戾气,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在薛洋掌握强大力量前,让他面对真相,并且继续引导他入正途。


薛洋的浅浅呼吸声还在自己耳畔。晓星尘自从遇见薛洋以后,与他相处,时常觉得岁月静好。




05.



快入冬了,薛洋已经习完入门基础,而他原本就是对降灾熟悉至极,使用了两三个月后已经完全上手。


晓星尘夸他聪明,学得快。薛洋便会笑着去邀他的奖赏。有时候是糖,有时候是摸头。薛洋得了好处以后会更加努力,他的内心深处渴望更多晓星尘的好。


又一天修习完,晓星尘感受着夕阳凉下去的热度,对着一边擦汗的薛洋道:“今天一起出去买些东西吧。冬天快来了。”


薛洋很满意这个提议,他喜欢和晓星尘一起。晓星尘考虑到薛洋的安全,经常独自出门夜猎。偶尔会接一些带悬赏的任务,只索部分薄薪,以供给他和薛洋日常生活所需。


薛洋背着半人高的降灾依旧蹦的欢快。讨喜的模样常惹得别人赠他一些吃喝玩物。一路走下来倒是很少用钱。


“晓星尘,话说,”薛洋一边嚼着丸子,吞下去,“你是去哪儿给我找的降灾?”


晓星尘偏了偏头,指了驿站的方向。


“那儿?我记得那儿可是……闹鬼的。”薛洋吓得一口吞下刚吃进口的第二个丸子,忍住被噎了一下的痛苦。


“闹鬼?”晓星尘重复着薛洋刚刚话里的重点。


薛洋皱皱眉:“嗯。我记得小时候接一直有人说那儿闹鬼。经常有怪声,听他们讲就很吓人了。”


晓星尘摇摇头:“我并没有遇见什么鬼怪。”


薛洋“哦”了一声,有点闷闷不乐:“你没事就行。”


察觉到人的细小情绪,晓星尘开口询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
薛洋似乎哼了一声:“我也想去看看。你出门总是不带上我。我想快点长大,这样我就可以与你并肩了。”


当初薛洋一直会悄悄地担惊受怕,他总担心晓星尘的目不可视会给他带来危险。虽然深知不太可能,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担心。并且早早下定了决心,以后自己就是他的眼睛。


“大约春节过后你就可以掌握灵力了。以后我会带你一起夜猎,增加历练。”晓星尘揉了一把他的头发,笑道,“要不要先带你去那个驿站看看?”


“好!……”薛洋猛的收声,有点别扭的,“这才差不多嘛晓星尘。”


心知无法和孩子争辩,晓星尘只是认栽的哄着薛洋。


不久到了驿站,晓星尘和薛洋一起走进去。映入薛洋眼帘的只是一片荒芜的景象,而晓星尘一下子察觉到了石板青苔上尚新的痕迹。他的神色变的严肃了些:“你可有看见什么?”


薛洋扫视着四周,开口:“什么都没有。”


晓星尘向前迈了一步,他心里开始有些许不安。而这时,一阵诡异的竹竿击地声响起来,在空旷的驿站里回荡着。


“晓星尘?!”薛洋被吓着了,下意识的靠到晓星尘身边。


“嗯。”晓星尘沉着嗓音应他,这让薛洋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。


晓星尘心里的不安开始扩散,他无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假盲的少女——啊菁。


“谁啊快出来!别装神弄鬼……”薛洋底气不太足的喊了两声。声音回荡在空空的驿站里,逐渐回归寂静。而一阵寂静后,那竹竿声再次响了起来。而且越来越近。


“晓……晓星尘!”薛洋都快整个人扒拉在晓星尘身上了,坦诚讲,他十分害怕。


晓星尘一手执着霜华,一手伸出来护住薛洋。他哑然开口,像是自言自语:“啊菁?”


这时薛洋终于看见一个少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,她闭着双眼,手里握着一柄长竹竿。


“啊菁?”少女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,“那是谁?不过倒是个好名字。”


晓星尘听着熟悉的声线,心里一片寒冷。他没想到会再次遇到这个少女,与薛洋一起,在义城相遇。


他有一瞬间的害怕,他害怕他们三人的结局。这时薛洋握住了晓星尘的手,全无了害怕的神色:“你没有名字的吗?“


少女动了动她的眼珠:“对。我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。”


晓星尘冷静下来了,他收回霜华,拢着袖子低了手臂行礼:“抱歉,是我们唐突。啊菁这个名字,你若喜欢,便用吧。”


啊菁睁开眼睛一笑。薛洋看清她白色的眼珠,相信了她真的是个盲人,关切问道:“你没有家人?”


啊菁摇摇头。


薛洋有点惭愧,他自知先前无礼,也惭愧自己揭了对方的伤疤。他悄悄晃着晓星尘的手,小声的问:“我们能不能带她一块儿生活?”


晓星尘脸色发白,他勉强的笑着颔首同意了。薛洋眉梢一扬,开心了许多,他转过脸去问啊菁:“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住?他是个超级好的人。”


啊菁的眼神定在晓星尘身上,仍是笑着点点头:“好啊。”


薛洋像是做了十分了不起的事情,兴高采烈的拉着晓星尘和啊菁回家。路上啊菁常常嗔他走的太快,自己跟不上。薛洋现在真的是十分粗神经,完全没有发觉晓星尘和啊菁两人各有心事,更没有注意到啊菁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晓星尘。


晓星尘一路无言。



-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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